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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想太多深刻的命题太伤神，还是来愉快地看戏吐槽吧！

这两部戏都有点年月了，尤其是《莲花仙子词皇帝》，网上能找到的只有罗家宝林锦屏版——按照演出当天隔壁资深戏迷阿姨的说法，应该也是这部戏最为经典的版本——画质无比醉人，所幸那年头妆容都很重，在层层叠叠马赛克的覆盖下居然还能看得见表情，不得不说真是传统的胜利（……）。《荆钗奇缘》网上能找到的也只有林家宝蒋文端版，这版相对近一些，画质装扮等等也更好，虽然也号称“新编戏”，但其实也不是近年的戏，各剧团都有演过各种版本，就故事而言我个人也会将其划入传统戏的范畴。除了网络版，这两部我都有看过现场，是林家宝李嘉宜的版本，在大量年轻演员参与的新鲜感加持下可看性有提升，但这两部戏还是让我产生了浓浓的倦怠感——对传统戏。甚至都想到一个亘古的议题：为什么年轻人不爱看传统戏。

年轻人为什么不爱看呢？很简单的三个字就是“不好看”，至于为什么不好看，不外乎题材“老”、观念“旧”、节奏“慢”——很不幸这两部戏三样都占全了。传统戏也不是都这么不好看，像《刁蛮公主戆驸马》、《十五贯》就很好看，不算太惊艳但路子正、剧情安排恰当又适合欣赏唱做的有《搜书院》、《梦断香销四十年》等，至于如《胡不归》这种本身本子不咋的不过好歹还是能通过演员本身的演技功力搭救的就还尚可一观——但《莲花仙子词皇帝》这类……刻薄地说一句：到底有啥能给我看的？

我这话并不是说演员演得不好，平心而论唱做都很有水平，但就是有那么一些戏码，只要故事还是那么个故事、人物还是那么个人物，就怎么演都不会好看。今天看到有条评论蛮有趣的（虽然并不是关于粤剧）：“对京剧进行戏剧式的人物及情节提升，毫无意义。有电影戏剧等就够了，京剧不看这一套。我们太自以为是了。”这论调初看可笑，只要是戏剧，不管是京剧还是粤剧还是其他地方剧种，对情节和人物的提升怎会是毫无意义的呢？难道这不是戏剧的根本吗？可是想深一层，就会发现这条评论涉及一个令人心酸的现实：传统戏曲，还能靠什么把观众留在剧场？老观众确实不大重视剧情和人物，他们要看的是角儿，就像于魁智先生在访谈里说到的，老观众只是要看他抱着牙板跪在地上唱二十分钟、站起来再唱二十分钟——换成年轻观众这绝对受不了。然而相对地，只想看角儿的老观众，舞台上投入的其他东西，包括灯光、舞美、服装设计、布景设置……等等，在他们眼中是不会转换为相应的演出价值的，所以他们永远觉得看一场三小时的戏五六十块钱的票价顶天了。而且就算是这种低廉的娱乐方式，现在可取代的东西太多，要看特效为什么不看电影，看剧情为什么不看电视剧，听唱的话有碟还能保管不出错——哪怕是整场的戏，广东粤剧院的正版DVD才卖20元一张（会员价还打八折），比盗版都便宜，就算不买，总有一天电视台会放的……所以到底为什么还要买票进剧场看戏呢？毕竟还是因为一些电影电视影碟无法重现的东西吧，比如现场气氛，比如和演员的互动，又比如可以自己控制的视角焦点，还有现场演唱——虽然一次过的演唱可能会出岔子，会不那么完美，但这种演唱是随着剧情发展、完全融入到角色感情的演唱，又跟录音大不同。

不过这一切都要建立在剧本精彩的前提下——没有精彩的情节和人物，用什么来带动现场气氛、投入角色感情啦！可惜这些东西在《莲花仙子词皇帝》里实在欠奉，这部戏都还停留在“看角儿”的编剧思路上：大段大段的唱词来展现唱工，然后一段（修改版是两段）舞蹈展现做工……然后？然后就没有然后了。这部戏之所以会那么不好看，最大的问题在于从一开始的人物设计定位上就定错了，简单来说是“德不配位”——想歌颂的人物根本就不值得被歌颂。《莲花仙子词皇帝》是关于南唐后主李煜的故事，但女主不是家喻户晓的小周后，是一个相对冷门的人物：窅娘。说窅娘可能知道的人不多，但要说起三寸金莲的始祖大概知道的人就会多很多。我初时从剧名理解，以为会给窅娘安排一个下凡仙女的身份，所以才会叫“莲花仙子”而且还能排在皇帝之前；结果发现我错了，她就是个舞娘，还是个亡国君身边的舞娘，而为了赞美她与李煜之间高尚如知己般的真爱，不惜把小周后都炮灰了……而且这“真爱”由始至终都很令人怀疑，李煜因为欣赏她的舞蹈而纳她为妃，赵光义因为欣赏她的舞蹈想召她进宫——这两者特么到底有啥本质区别啦！为什么李煜这份念想就高雅崇高，赵光义就猥琐卑鄙，衡量的标准果然就是因为赵光义没文化兼不会砸钱送金莲花哄人吧……再说李煜这造金莲花的钱从哪来，还不是民脂民膏？拿国库钱去装高富帅哄妃子，是有多清高多值得赞颂啦！说到这就要吐槽一下这部戏里的李煜同志，其他故事里的李后主大多苦逼弱气又嘤嘤嘤——参看《花蕊夫人》里的孟昶，而李煜比孟昶更不如，因为他不但苦逼弱气嘤嘤嘤还整天伤春悲秋觉得都怪自己命特苦。但旧版《莲花仙子词皇帝》里的李煜一出，我就感受到一股不同寻常的逼格——因为演李煜的可是罗家宝啊，就算演嘤嘤嘤弱受也是超级风骨凛然的虾叔啊……不过等等，这画风是不是哪里不太对……一个献城投降的亡国君，到底是要对着敌方受降将领摆什么“横眉冷对千夫指”脸啊！对着一个违命侯称谓就大发感慨，说这是自己反抗赵匡胤而获得的荣耀……拜托，这么有骨气别投降啊？！一边说着自己是个文艺青年根本不想当皇帝，一边又坦然地享受皇帝的荣华富贵，镇日声色犬马，多少珍禽异兽美女如云，最后国破家亡了，就来感慨皇帝身份对自己的束缚……赵匡胤说：怪我咯？之后这位李煜依然向着这方向发展，亡国是赵匡胤的错，过得不舒服是赵光义的错，而平时穷得连纸笔都买不起就……虽然我是不能理解还养着一群侍婢、从上到下都衣着光鲜的人为啥会买不起纸笔……总之李煜同志就一直这么理直气壮地中二着，就算新版李煜换成宝哥哥相对没那么坦然又理直气壮、就算我是宝哥哥的玛丽苏粉，看的时候都难以控制内心的草泥马八倍速地奔驰而过啊！

而南唐国中人都特别擅长YY，首当其冲的就是女主角窅娘。首先脑补宋兵进城就烧杀抢掠，所以辞庙之日就赶在前面要用斧头把金莲花毁掉免得被抢被糟蹋，结果直到赵光义登基，这金莲花都还好端端放在南唐旧都、得赵光义派人去运回来……其次就是脑补宋皇觊觎李煜身边美貌的嫔妃们，临进宫还凄楚万分地交待婉奴勿要告知赵光义“国主身边还有个如花似玉的小周后”……我说，真要动色心的话，投降那会儿就动了好么，过了三年都不知道有个“如花似玉的小周后”那如果不是赵光义太瞎那就是人家根本没这心思好吧！至于窅娘进宫这事儿，赵光义一直表达的也只有“想看窅娘跳舞”而已，为此甚至千辛万苦托人小心翼翼地把金莲花运过来，这番礼遇，不可谓不高，但南唐方面自上而下都脑补出了赵光义必有脖子以下不能描述的需求……从这角度看这个满脑子骄奢淫逸的南唐确实该灭了，宋朝那边倒都只是淳朴的乡下人。我其实能理解编剧想写出那种清圣高洁的灵魂之交的感觉，就像子建与洛神，但问题是放到这两人的背景和身份上就太不合适了，简直驴唇不搭马嘴。于是这部长达三个半小时的圣母白莲花史诗就在我近乎抽搐的胃痛感中度过——虽然小诗僧萌萌哒！萌萌哒！萌萌哒！——相比之下“南唐究竟还有没有四百八十寺”这类已经算是毫不足道的小BUG了……

至于《荆钗奇缘》的问题则是枝蔓太多。这部戏改编自越剧版本，溯其本源乃是元明时的南戏《荆钗记》，原来的本子就有“内容丰富，但结构及描写不佳”的评价，作为改编剧本本来应该删繁就简、去除过多枝节以令结构清晰、层次分明，但就目前这剧本看来，改编者是太过舍不得那些个名场面，比如元宵千盏红灯映亮瓯江，所以就捂着良心把情理逻辑都黑喂狗了，可那些对剧情细节交待相当重要的衔接场次却又为了迁就场面效果而删去，于是导致整个故事虽然看着一团热闹，实际却逻辑不顺得就算在看的时候都槽多无口。故事一开始讲述幼年的男女主角在江边看戏，看戏台上的女子因被负心而投江自尽，于是少年男主就对女主立下誓言以后绝不负心——这开头还是挺浪漫的，投江的情节与后头女主自尽的戏份相呼应，那段“江水淹了我、大火烧了我、雷电劈了我”的誓言也从此贯彻始终……但镜头一转男女主不但已经长大、不但已经结婚，剧情已经光速奔到男主准备上京赴考，跟女主依依惜别了……等等，玉莲选婿那段就没有了吗？你们这荆钗为凭的剧情呢！这剧是叫《荆钗奇缘》不是叫《跳水奇遇》（什么）啊！好吧……姑且就通过你俩的唱段来带过，但送别的这场也……太……长……事实上我对一个唱段的可承受长度大概是15分钟左右，超过20分钟我大概就很难控制掏出手机玩天天爱消除了——但这个唱段足足超过半小时！就算写得再美，唱得再好，但其实颠来倒去说的就是那么点内容，无非难舍难分各自珍重，然后变着法儿说个N遍……这些时间省下来交待其他剧情好不好……我看那艄公也等不及早开船了好不……之后就是挺传统的穷书生在美貌老婆的倒贴下成功考取状元，必然被权贵看中又必然要招为女婿，不过男主还是有骨气的，抵死不从，之后被小人算计、一封伪造的家书让妻子误会其负心，再加上又被继母逼迫改嫁，激愤之下就去投江了——这戏码很常见，但逻辑错漏百出。首先单凭一封仇家带来的家书怎么就能确定男主真负心了呢？按剧中临安到温州这两三天就能往返的距离也不去求证一下，更不思考内情，只能说玉莲其实本来心里就不相信自己老公吧。而且之前说得多么孝顺照顾婆婆，现在说跳河就跳河，婆婆咋办也完全没想。再说在玉莲投江之前，情况实际上还远远没糟到非死不可的地步。虽然继母蛮横势利，但从玉莲当初还能自主选婿、后来能接婆婆在娘家住就能看出这家中绝非继母只手遮天，不但玉莲他爹，连玉莲自己都有话语权，继母私自收下孙汝权的彩礼根本代表不了什么，她自己完全有抗争的余地，只是没去做而已。当然槽点更大的是她投江被钱太守夫妻救了之后，就那么心安理得地当起人家的干女儿了……你老家的爹还活着吧！他也待你不错吧！就这么完全抛诸脑后可以吗！至于曾经亲得一碗粥两人分的婆婆更是提都不提了……王十朋那边也神奇，接老婆老娘上京这么重要的事居然也完全不派人跟进，你家那个平日只喝稀粥的情况就算要老娘和妻子自己上路总还要把路费捎上吧！听到玉莲投江的消息，震惊到晕倒之余，这位状元公的反应是……写血书！写在地板上！而且那房子还不是他的，才过一会儿就收到通知要他搬走去潮州上任了……所以写血书什么的完全是因为鸡血太多所以放掉一点吧！最后相认那一场我第一次看心里简直急到抓狂：你们就直接说个名字，很难吗！很！难！吗！玉莲就算了，王十朋这种超特殊超特别的名字普天之下没几个的吧！而且钱太守都送请柬邀约王十朋赴宴了，难道上面都不写名字的吗！还绕来绕去的问这问哪各种兜圈子……这是耍白痴给谁看啊！注水拖时间也有点水平好么！有人说要是直接挑明那就没戏了，但什么叫戏？意料之外，情理之中，不是没事来事侮辱观众智商。至于第二次看时，我已经看淡了……哦，他们开心就好……反正辣么萌的孙汝权我又不能娶（大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