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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七】李大熊观察日记(09)

(09)

距离羊角寨那一场大骚动的发生不过一个时辰,位于伏牛山上的伏牛寨在夜色中被静谧所包围,仿佛丝毫没有受到影响。

李承恩屏息静气,潜伏在伏牛寨外围的灌木丛中。之前那身南诏军装被火烧得七零八落,走在路上容易暴露行迹,所以他索性弃之不穿,换上一套便捷的夜行衣。灌木丛把他黑色的身形隐藏得很好,从这个角度正好能见到山上的哨塔和寨门来回逡巡的南诏守卫。

这寨子,竟比羊角寨还要大……李承恩心中思忖着下一步的行动。离开羊角寨之后,他接到少林大师澄如传信,伏牛山这边忽然出现大批敌军,少林弟子寡不敌众,多有死伤。

南诏军这突然异动并不寻常,作为伏牛山上南诏军的唯一据点,这伏牛,寨看来就是南诏军这次动作的关键……

李承恩在灌木丛的掩护下悄悄靠近伏牛寨外的尖木栅栏。他不是那种久坐朝堂、只会夸夸其谈的将领,虽然成为天策府主已有一段时间,但他可是从一介军士出身、在极北苦寒之地征战数年,才凭战功坐到现在的位置,无论是粮草押运还是哨探先锋均能胜任,所以此时卸下天策统领的身份做一个轩辕社探子,李承恩也有足够自信不会被南诏军察觉。

——因为这支南诏军,看起来实在是太新了……

这个“新”有两层含义,一是说这批军士是新加入的生力军,显得精神体力充沛;二则是看起来并没有许多阅历,似乎都是刚训练的新兵。

李承恩心知南诏王以重金笼络了不少能人,伏牛寨中驻扎这大批新兵,难道竟是要作为进攻大唐的前哨?莫非……《山河社稷图》已经落入南诏手中了?

他候到一个守备最薄弱之处翻身进入伏牛寨,向周围迅速看了两眼:一切顺利,并没人察觉到他。东方渐渐露出了一点鱼肚白,拂晓将至,黎明将近,这昼夜交替之间正是通宵彻夜的守卫精神最为松懈之时。

眼前就是伏牛寨的主营大帐,李承恩握紧手中的短刀,伏牛寨的大将如无意外应该就在这大帐中……正思索突破之法,忽然听到前方传来动静:

“有人闯进!”

“围起来!”

李承恩展起轻功攀上营边一棵大树,几个起落便稳站枝头。脚下就是伏牛寨依山一面的左营,被南诏军发现者是六七个轩辕社的人,李承恩一眼便认出,那是皇甫少华的麾下。闻讯赶来的敌兵越来越多,万一退路被截这几个人就会被困死在伏牛寨。当下李承恩也顾不得行迹暴露,足下一踩,接着树枝的反弹之力从树上一跃而下,以短刀刀背连袭数名南诏兵。那些南诏兵果然是新丁,未曾反应到背后竟然还有侵入者,惨叫几声就被李承恩敲晕。李承恩夺过他们手中兵器,手臂一振,长枪如龙,一时就为那几个轩辕社部属杀出一条血路。

轩辕社几人忙聚拢过来。

“大统领!”

“先撤退!”

李承恩长枪横扫,逼退当先的几个南诏追兵,然后便带着轩辕社众人纵身越过高栏,奔到营后的山岗。

“你们来做什么!”

他明明记得曾交待皇甫少华没有他的命令不能轻举妄动。

“皇甫将军收到情报说七姑娘陷在此处,您又一人追来,所以特遣我等前来接应!”

——不好,是诱敌之计!

李承恩心头一震,正当此时就听得漫山遍野传来了喊杀声,南诏的精锐伏兵将至,这伏牛寨只是一个圈套!

“你们快走。”

李承恩沉声道。依敌军的声音来判断距离,如果他在此拖上一拖,这几个部属尚有一线脱身的机会。

“但大统领你……”

“这是军令!——走!”

当南诏军将这片山岗团团包围之时,却只见到李承恩单枪匹马,神威赫赫,上百南诏士兵,一时竟无一人敢近前。

“哼。”

李承恩冷笑。这时南诏军中走出一人,身形如铁塔般高大,双目炯炯注视着李承恩。

“阁下便是天策府主李承恩?”

“正是。如果我猜得不错,你是南诏大将凤迦异?”

凤迦异咧开嘴角:“既知本将名号,你还是乖乖束手就擒吧。”

李承恩长枪一扫,横于胸前:

“呵,是吗?那你尽可一试。”

长枪,铁拳,一场大战几乎令风云变色。

李承恩一边战斗一边算计着时间:天明之前,他们应该就能离开伏牛山了……

突然“哐”一声巨响,凤迦异的铁拳撞上枪杆,那枪为南诏新兵所用不甚结实,竟陡然从中折断,李承恩被拳风余力所震禁不住退出数步。凤迦异得了先手,趁着李承恩立身不稳,踏步上前,重拳击中李承恩的胸口,直把李承恩整个人都震飞出去。

李承恩嘴角吐出朱红,这一下让他伤得甚重,双手撑持着待要勉强站起,不觉衣领已被攥住提了起来。

“李承恩,外间都传说你用兵如神……依吾观之,”

凤迦异低下头,庞大的身躯就似一幅阴影遮蔽了日光:

“你也只不过是个感情用事、关心则乱的一介凡夫罢了。”

说罢他手一甩,把李承恩甩给身后的南诏士兵。

“把他绑起来。派人禀报王上,最后一条漏网之鱼抓到,后日就可以前往烛龙殿!”

***

两个南诏守卫掌着灯笼在廊道里巡逻,走到一扇房门前,守卫趴着窗子看了两眼,对另一个守卫说:

“嘿,这人睡一天一夜了,悲酥清风的药劲果然犀利!”

“那自然是,那几个掌门哪个能抵受得了悲酥清风?这李承恩也没多厉害嘛……凤将军那一拳,不死也叫他变残废!”

讥诮的笑声在黑夜中显得分外刺耳。

李承恩在黑暗中悄悄睁开眼,但没有动作,似伤重卧床不能动弹,等到守卫的笑声渐渐远去,外间恢复了安静之后,忽然一扫适才疲态,身手敏捷地翻下床去,不动声色地顺着光线来源处窥望出去。

窗外是一片庭院,今夜的月色并不明朗,但依然能看出这建筑占地颇广,远方依稀还有塔影,应该是一座寺院……融天岭上这样的寺院并不多,李承恩心中思索一阵,很快就明白自己此刻身在何方了。

凤迦异深信他已然重伤,故而并未多派人来监守他。可惜那南诏王仍是谨慎,没有将他与其他掌门关押在一处,不然他这一遭被擒,应该能更有价值一些才对……

李承恩把视线从窗口收回,但这么一动之下突然胸口剧痛,不由得按住心口倒抽了一口冷气,差点又要吐出血来。

之前对上凤迦异虽然是他故意示弱,但戏要演得逼真,当时可真是结结实实受了凤迦异的一拳……现下看来肋骨大概也断了几根,还牵动了之前与南诏剑神对战时留下的内创,一时不觉一阵气血翻涌。

——为今之计自然要想法子从此地突围出去,然而……他这次真会死在这里吗?

深宵的寺院,无声的黑夜,却令人分外觉得焦躁。

李承恩捂着胸口的伤处,他现在每呼吸一下都能感觉到断裂的骨头互相摩擦带来的剧烈疼痛,渗出的冷汗几乎把衣领浸透。

——他并不畏惧死亡,只怕死得毫无意义。

天策府、轩辕社的众人还在等着他回去,各派掌门和侠士尚未救出,《山河社稷图》也尚未追回……

偶一回头,他瞥见手臂上绑了一片粉色衣料。

那是之前从羊角寨出来时,小七为他包扎过的地方。

“统领大人,您真是任性得可以。”

在想起这句话的时候,他也想起了那个永远对他一脸嘲讽、却也永远充满自信活力的小姑娘。

——说到任性,我还是不如你啊……

心底好似变得温暖柔软了一些,之前的焦躁感也渐渐抚平了下去。

李承恩冷静下来,手掌扶着墙壁缓缓站起。

胸口依然无时不刻在疼痛,但这样的疼痛却有助于使他保持清醒。

——他现在还没到绝境,他必须坚持下去。

李承恩摸索到窗门的插销——房门面对内廊,那边的守备情况尚未清楚,贸然而出恐怕会惊动更多南诏卫兵。只是当他刚把手搭上去,就听见外面有轻微的脚步声。他忙把手收回,身形也退回黑影中。

窗棂被扣了三响。

“李将军。”

不像南诏人的口音,但李承恩没有应声。

“我等是来救你出去的。”

外面的声音又说,李承恩依然没有答话。

对方来路不明,沉默才是以不变应万变。

这时他听见“嗤”的一声轻响,有一物速度极快地穿破窗纸,钉在对面的梁柱上。

李承恩定睛一望:孔雀翎——是蜀中唐门?

除了上次龙飞大营一案,天策与唐门好似从未有过交集……为何会来此救他?按说他沿途留下的记号,轩辕社以外的人应该无法辨识才是……

还没等他深思,窗外人声又起:

“门上没锁,将军走出来便可。”

李承恩试探着推了下房门,果然没锁,仅是虚掩——他明明记得今天守卫来送饭时是有锁门的……不过听闻唐门擅长机关术,这种门锁对他们来说不过小菜一碟。

他深吸一口气,决定赌一把。于是他真的依言走出房门,门外已有几个蒙面黑衣人在等候,为首一人脸上还覆了张勾画了蓝碟脸谱的白色面具,身份显然跟旁人不同。

“李将军,请随我来。”

面具黑衣人背转身,似是不愿被过多留意。李承恩认出这就是刚才窗外的声音,听来甚是年轻,却渊停岳峙,气度功力都颇不凡,唐门后辈中有此人物,当真令人惊畏。

“要往何处?”李承恩问。

那人不答,足尖一点已飞上屋檐。其他几个黑衣人一左一右,挟着李承恩也往屋顶上跟着那人跃去。李承恩只觉得身体一轻,人已在半空,回头瞥见庭院里的守卫躺得横七竖八,怪道方才一点声息都没有……

那几个黑衣人轻功一流,不多时已脱离南诏军的控制范围。目下这地方已离神剑宫不远,李承恩远远地已能见到往这边赶来的轩辕社众人。

虽然尚不知唐门此举目的为何,但到底是将他救离险地了。李承恩回身向面具黑衣人拱手施礼:

“多谢阁下出手相救……”

“感激就不必了,”

那人的口气陡然变得出奇地认真和严肃:

“七姑娘待你真心一片,你莫要辜负了她。”

李承恩脑筋一时没转过来,为什么这人突然会对他提起小七。

等下,难道小七她……

“……诶????”

江湖传言:天策府主李承恩,是个负心的人渣。

“唐!无!影!我要跟你绝交!!!”

后来,当小七从一个新相识的小兄弟口中听闻此事时,禁不住爆发出以上咆哮。

当然,这就是很久以后的事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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